崔管家連忙稟道:「王爺去了景南郡,對王府的事甚少了解。爍少爺最近這兩年,染了酗酒的惡習,所以……」
酗酒?
還真沒想到,她只昨天吩咐下去辦事的時候,只不過是隨口說了個處理雲爍的辦法,卻沒想到歪打正著。
好傢夥!
雲爍這麼一死,死的沒有一絲值得讓人懷疑的地方。
雲邪自然也不用擔上半毛錢的關係,心裡自然樂的開花。面上卻一點都不顯,皺了皺眉,「既然如此,你陪梅側妃去一趟京兆府。另外派人給他送個信,省得他兒子都死了,他卻一無知曉。」
「是。」
崔管家心下直打鼓,現在的雲邪是越來越有尊者貴氣,可他卻不願再喚王爺一聲父王了。
想到雲王爺對待雲邪的態度,崔管家又釋然了。
會有這一天,誰讓雲王爺當初對雲邪那樣寡情淡薄呢?父子之間到了如此地步,哪還有握手言和的可能?
雲邪目送著他們一行人的離去,眉宇間才露出了飛揚得意的笑意。
梅側妃啊梅側妃,你兒子比你早一步的走了,不知道這份大禮你可喜歡?
要怪,就怪你動了不該動的!
我母親的芝玉蘭院,豈是你與雲爍能佔據的?
梅側妃匆匆趕到了京兆府,去了屍房,就看到了自家兒子,雲爍全身水腫,臉色雪白雪白的挺在那裡。
當場哇一聲的痛哭出聲,想要上前抱住兒子,但卻因為腿腳不便,重重的摔落在地上,悲痛得她當場暈死過去。
京兆府當即陷入了混亂之中,忙的不亦乎!
……
與此同一時間,回到皇宮的希妍公主,在公主所里左等右等,愣是等不到六皇子的到來。
正在這個時候,全福公公來了公主所,乍一見到滿身傷痕的希妍公主,先是怔了一下,隨後面無表情,「希妍公主,皇上請你去上陽宮。」
上陽宮?
那是母妃的寢宮,自己全身痛的不行,雖然很不想去,但還是不得不聽話的換了一身妥當的服飾,去了上陽宮。
上陽宮裡,寢院外,全是宮婢都跪在地上,噤聲若蟬!
希妍公主一頭霧水,當走進了寢宮內,看到一群皇子、公主、妃嬪位紛紛立於一旁。
定眼一看,床榻上人,一身白素麻衣,驚得她瞪大雙眼,「這是怎麼了?」
皇上皺眉,怒火壓制不住,直接怒斥道:「今天傍晚,太湖上浮現一具屍體。待內侍將屍體撈了回來,才發現是舒妃!舒妃抬回上陽宮的時候,闔宮震動,孤讓所有妃嬪、皇子、公主們都來送舒妃最後一程,你身為舒妃唯一的女兒,不在公主所,去哪了?」 希妍公主驟然聽到了母親逝世,一雙媚眼瞪的大大的,「不!不會的,母妃不會死的!」
如果舒妃這個時候死了,在這皇宮裡,哪還有人會罩著她?
不!
不會的!
她的神情頓時變得竭斯里底,跌跌撞撞的朝那床榻上的舒妃,邊哭邊叫,「母妃!母妃!你怎麼可以拋下我,就這樣走了?母妃!你答應過我,要為我挑選夫婿,要親眼看著我出嫁……可是,這些你都沒有做,你怎麼就走了……」
聽聽,這就是舒妃教養出來的女兒!
舒妃莫明其妙的溺死在太湖,她的女兒卻不追查背後的兇手,卻是想著她以後的嫁人的事,還真是夠不要臉的。
白韻身為皇貴妃,攜著一雙兒女,冷冷的站在一旁,與章惠妃相視一眼,對希妍公主皆是露了出了鄙夷的神色。
皇上本是對希妍公主有著無比的怒意,但見她哭的那麼悲傷,一肚子的火氣也便褪了下去。但臉上依舊板著,「希妍,既然你回宮,你便為你母妃守魂七天,親自扶你母妃的靈杦前往妃陵宮。」
妃陵宮,是宮裡有品階的妃嬪們或是早夭的公主下葬的地方,而皇陵卻是只有皇上、皇后、皇貴妃、皇子們才有這個資格葬入皇陵。
「是,父皇。」
希妍眼睛含淚,不敢多說什麼,乖乖的應允。
她私自出宮,就算是被雲邪欺負了,可她卻不敢向皇上告狀,只因為母妃早就失去了皇上的恩寵,連帶她也失去了皇上的恩愛。否則,怎麼會到現在,她已經滿十八,皇上卻不為她指婚。
舒妃的死訊,很快就傳揚了出去,雲邪則是在雲王府的紅楓閣,一直守著三弟雲燁。
喝了一晚的酒,她坐在椅子上,手撐在台上,支撐著自己的額頭,然後閉上雙眼,閉目養神。
莫姨娘早就梅側妃與崔管家出府後,便讓雲邪打發了,讓她回去休息,等到第二天中午,備些流食過來給三弟雲燁。
中午時分,秋日的陽光,十分艷熱。
床榻上的雲燁先是手指動了兩下,隨後緩緩的睜開雙眼,他看了看屋頂,見是自己的紅楓閣,不由鬆了一口氣。
想要坐起來的時候,卻發現手腳無力,別說起身,就連說話,都覺得口乾舌燥,十分痛苦。
一扭頭,便看到了面前坐著的男子。
只見那男子,與自己的眉眼有三分相似,一身月牙白的祥雲錦袍,頭帶著的玉冠華貴。
「大哥?」
粗啞的嗓子,發出了聲音。
立即讓假寐的雲邪倏地睜開雙眼,眼眸如美玉生暈,教人眼前一亮。
她朝床榻上看了過去,雲燁正一臉驚嚇的盯著自己呢,朝他展開笑臉,「你可算醒了,若是我再晚來幾天,你我可就再也見不著了。」
一旦雲燁真的被人埋葬了,她總不能三更半夜色帶人手去挖了他的墳吧!
嗯,雖然這種事,依自己的性子,她還真的幹得出來呢。
一邊說話,一邊從桌面的水壺倒了一杯水,然後從玉板指里拿出一瓶黃品二階的養魂劑,將它倒入水杯里。這才端過去,遞給雲燁,「給,喝了它。」 「大哥,這是……」
雲燁虛弱的問道。
雲邪挑眉,「喝了它,我們再談。」
誰讓雲燁現在的情況,身體虛弱的不行,雖然她是把他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,可他的身體卻得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,好好養著,不能與人動武。
換句話說,這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,三弟雲燁像是一個被人抽空了武靈之力的廢人,身體虛弱無力。雖然不影響正常生活,但若有人在這個時候,想要雲燁的性命,只怕……
雲燁見大哥這樣堅持,也就端起水杯,一抿而盡。
一股柔和的力量,直接順喉而入,讓他精神一震,感覺好了許多。全身總算有力量,可以讓他坐起來。
雲邪也不著急,待他坐起來后,拿了另外一個枕頭,放在他的身後,「你去平雲國做什麼?」
雲燁心下一驚,眼眸帶著訝色,「大哥,你怎麼知道我去了平雲國?」
「是莫姨娘和我說的,說你從平雲國回來后,便高燒不斷,直到昨日你的狀況越來越差,她走投無路,便去是杏嵐山莊尋我,讓我救你。」
「我……」
雲燁張嘴說了一個字后,隨後又止住,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最後千言萬語,只化做一句話,「大哥,你若是見到了父王,千萬不要單獨與他獨處。」
嗯?
居然會提到雲王爺?
這麼說來,怕是這件事,會是與自己有關了。
可雲燁奉雲王爺的命令,秘密前去那平雲國,到底幹了什麼事呢?
雲邪見雲燁不說實情,也不多問,只是淡淡的說道:「三弟,你覺得你從平雲國回來,一直高燒,是什麼緣故呢?」
「想來是我最近太累了,大哥不必擔心我。」
雲燁低下眼眸,視線不敢與雲邪直視。
雲邪嘆息一聲,看來她家三弟,還是對此抱有幻想,但她出於本心,還是不得不把這件事告訴他,「你並非是尋常的高燒不退,而是中了墨蝶斑蠱,這種蠱是平雲國出了名的蠱。
因為它是母子蠱,由母蠱就可以控制子蠱,子蠱要想控制人,就需要在幼兒兩歲前引入體內,才能存活下來。子蠱離開人體的時候,那個人就會高燒不退,身體一點一點虛弱,最後無力返天,呈現七天的假死狀態,第八天的時候,只要進行埋葬,便會在棺材里活活窒息而死。」
雲燁聞言,面色蒼白,血色盡失。
就在這個時候,房間的門被人輕敲,「王爺,賤氏可以進來嗎?」
雲邪站起身,然後拍了一下三弟的肩膀,「你自己好好想想,為了莫姨娘,你都得堅強起來。」
說完,雲邪走到門外,將門打開,就看到了莫姨娘兩手都拎著食盒,巴巴的站在那裡。
「莫姨娘,三弟已經醒了,你且進去瞧瞧,這幾天好生照顧著,有什麼事的時候,可以找崔管家去杏嵐山莊尋我。」
雲邪朝她點了點頭,淡漠的吩咐道。
莫姨娘激動的連忙朝雲邪福了福身,「賤氏謝王爺伸手相助。」 「莫姨娘你太客氣了,我還有事,便先回杏嵐山莊了。」
雲邪扶她起來,笑言道。
莫姨娘有些意外,「王爺不在這吃點東西再回去嗎?」
「不用了。告辭!」
雲邪朝莫姨娘抱了抱拳,然後轉身離開。
莫姨娘無可奈何,只能在門口恭聲道:「賤氏恭送王爺。」
雲邪離開紅楓閣的時候,一路直往大門而去,卻發現一路上都沒有人,倒是讓人覺得奇怪的很。
快到大堂的時候,這才發現王府的下人,都來這大堂哭喪了。
雲爍死了,大堂上的梅側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溫王妃則是帶著庄姨娘在旁主持著大局,以免場面混亂不堪。
雲邪瞄了一眼,發現雲王爺居然還沒有出現,還真是奇了怪。
這人真的這般寡情無義嗎?
他自小寵愛的兒子死了,他都不來瞄一眼嗎?
躲在角落裡的雲邪,百思不得其解,正好看到了崔管家急急忙忙的往長廊出口而去,也就一個躍身,直接將崔管家給攔了下來。
崔管家被嚇了一跳,定眼睛看,原來是雲邪,這才鬆了一口氣,「景南王,您有什麼事嗎?」
「他去哪了?」
雲邪嘴裡的那個他,說的人自然就是雲王爺——雲星愷。
崔管家則是心下一慌,糾結了一下,然後實話實說:「有所不知,今日王爺入宮看望陳貴太妃,至今還沒有出宮呢。小的是打算去門口,迎迎王爺,看看他是否回府了。」
雲邪挑眉,進宮找陳貴太妃了?
瞬間想起自己安排人做的事,只怕宮裡早就傳遍了舒妃死訊,若是雲王爺回府後,又看到自家兒子也掛了,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滋味呢?
想到這裡,雲邪覺得,這王府的哭喪戲,似乎只不過剛剛上演,她該留下來,瞄上兩眼才是。
雲邪挑了挑眉頭,對著崔管家說道:「崔管家,過幾天你空閑了,便去北夜堂,你瞧瞧那段銘軒是否滿意?」
崔管家瞪大雙眼,一臉驚魂未定,「北夜堂的段銘軒?王爺說的,是那位擅做葯膳的段大夫嗎?」
雲邪點頭。
心下狐疑,什麼時候那愣頭青變得這麼有名?連這崔管家也知曉?
崔管家咽了咽口水,「王爺讓老奴瞧他,滿不滿意,是有什麼事嗎?」
雲邪瞪了他一眼,「不是答應過你,要給你女兒找個好夫婿嗎?我所認識的,你又捨不得你家女兒離得太遠,我想來想去,也就只有這小子合適了。當然,你若不滿意,那便再過段時間再談吧。」
「滿意!我滿意!」
崔管家一高興,連自稱都給弄錯了,在王爺面前也敢自稱「我」,這可是不敬。
雲邪也不怪罪他,只是吩咐道:「既然你滿意,那就準備好你女兒的嫁妝,我過些日子會向段銘軒提。他雖然無父無母,但本性善良,成親后也會奉你和李廚娘為長輩,想來也不會太難相處。」
「是,是,王爺說的是!」
崔管家這下子可算是眉飛色舞,開心的不得了。原來,雲邪並沒有騙他,一直記著自己女兒的親事呢! 雲邪微微一笑,「二弟剛剛離逝,你在他面前可別露出這笑臉,否則我可保不住你。去大門接他吧,算算時間,他也差不多該回王府了。」
「是,那老奴就先去了。」
崔管家連連點頭,表示自己懂得該怎麼做。
雲邪則是目視著他的離去,隨後朝暗處招了招手,「海影,出來。」
黑暗的地方,突然冒出一個人影,他站在雲邪身後,低垂著臉,恭聲應道:「奴在!」
「留在雲王府的六個人里,以你為首,我要你們不計任何代價,都要給我找出雲星愷到底在算計著什麼!還有知道他讓雲燁去平雲國,到底取了什麼東西回來!」
「是。」
海影爽快的應答,沒有任何異議。
雲邪站在長廊上,迎風而立,臉上帶著冷漠的殺意。
雲燁身上的子蠱,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,那子蠱就是雲王爺給雲燁種下的。而他,現在想要雲燁死!
虎毒尚且不食子,可雲王爺到底想幹什麼!
雲邪微眯了眯眼,站在一旁,靜看這王府的風景。
不消一會兒,雲王府疾步走了進來,雲邪不願與他見面,所以隱匿在一旁的山石后,靜看著他匆匆而進的步伐。
雲王爺本來在安福宮與陳貴太妃商議著重要大事的時候,冷不防宮裡卻爆出了一件大事,舒妃居然在太湖上溺死!
於是,他被皇上召去了太極殿,吩咐他負責舒妃下葬事宜。並且讓他去一趟舒御吏家,通知一聲。
所以,他從宮裡馬不停蹄的朝舒家跑了一趟,通報了舒妃的死訊,卻沒想到舒夫人竟抓住他大發一通潑婦之舉,說要他把舒妃賠給她。
雲王爺是可以不理會舒夫人那撒潑似的性子,卻不能不顧忌她的身份,她可是梅國公的親妹妹。於是憋著一肚子的氣,好聲好氣的勸著,總算是把舒御吏一家給哄妥了。
一出御吏府,卻聽聞大街小巷的百姓們,都在議論,說是雲爍那孩子醉酒掉進了護城河,屍體都被人抬進了雲王府。
一聽這消息,雲王爺心怦怦的急跳,雲爍這個不省心的傢伙!
他曾在雲爍的身上可沒少投注,可自從他失去了武靈之力,就開始自棄,既聽不進自己的勸誡,就連梅側妃也管教不了他!
這樣的雲爍,雲王爺也就對他沒有了關注。
加上崔管家的牽線,讓他重覓了一個側妃,那是指揮吏溫京大人的嫡女,當時定下親事的時候,他許諾給了溫大人,只要溫側妃替他生下兒子,就直接奏請皇上,讓溫側妃成為他的繼室,也就是第二任王妃。
可是,那孩子也不過只有一歲多,成不了什麼大事。
雲王爺衝進了大堂,就看到了大堂上那一副棺槨,裡面躺著的人正是自己的兒子——雲爍。
看到這一幕的時候,他的心裡滿是惱意,對著還在一旁嚎哭的梅側妃,厲聲喝道:「素香!雲爍他怎麼又跑去外面酗酒了?本王前幾天不是告訴你,不許他再出去喝酒的嗎?」
梅側妃被他突然大聲吼自己,先是一愣,隨後回頂道:「王爺!爍兒要出去,妾身坐輪椅上,哪裡攔得住?」 「你攔不住他,那這府中的婢女,男丁們都攔不住嗎?果然是慈母多敗兒,你看看,你把他放出去,現在是把他的命都給送出去了!」
雲王爺大怒,瞪著她,氣得不輕。
這幾天早就收到了消息,說雲邪那小子會回京,雲爍若是對雲邪有不滿的話,那麼他根本不會有什麼好下場。
可是,他千叮嚀、萬囑咐,梅側妃根本聽不進去,她認為只要有梅國公在一天,雲邪就不敢動雲爍。
可現在,雲邪不過回來兩天的光景,結果雲爍倒是自個酗酒,喝高了掉進護城河裡!
梅側妃聽到雲王爺的話后,更覺得難過,「那你想要我怎麼做!爍兒自失去了武靈之力,你是他的父王,你可有給他一點點關懷?你的心裡根本沒有他!現在爍兒死了,只會更稱你心意!雲傑才是你此時最疼愛的孩子!」
雲王爺氣得不輕,氣得直瞪眼吹鬍子,「梅素香!你到底在發哪門子的瘋勁?傑兒不過是個一兩歲的孩子,本王怎麼最疼愛他了?本王每次回府,哪一次落下了不去看雲爍?你自己說!」
「……」
梅側妃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。
雲邪站在那裡,沉聲吩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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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門口敲了兩下門,就聽見有人來開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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